在北京城里随便找个馆子吃饭,你碰上将军的概率有多大?
不大。
但你要是碰上了,还非得让他给你腾地方,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。
八十年代初的北京,就是这么个新旧交替、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的地方。
那时候的北京,马路上跑着带“大辫子”的电车,胡同里飘着炸酱面的香味儿,年轻人的喇叭裤和老头儿的布褂子在同一条街上晃悠。
一家热气腾腾的小饭馆里,坐着一位干瘦的老人,旁边是一个看着挺机灵的警卫员,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,是他亲戚家的孩子,刚来北京上学。
老人亲自去火车站接的人,这会儿正一口一口地给孩子夹菜,那样子,跟街口晒太阳的任何一个普通老大爷没啥两样。
他就是刘玉堤,当时管着整个北京上空那片天儿的空军司令。
在天上,他是鹰。
在地上,他想做个普普通通的“刘伯伯”。
可有时候,麻烦专找不吭声的人。
“服务员!
死哪儿去了?
没看爷们儿来了吗?
找个座儿!”
门帘子一甩,几个青年晃了进来,头发烫得跟鸡窝似的,嘴里不干不净。
那会儿刚开放,社会上闲散人多,总有那么些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。
店家老板点头哈腰地过来解释,说实在没空位了。
但这几个人哪是来听解释的,他们是来找事儿的。
他们的眼神在饭馆里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了刘玉堤这一桌。
看着一个老头,一个年轻人,还有一个小姑娘,好欺负。
一个领头的走过来,用脚尖踢了踢桌腿,下巴冲着刘玉堤一点:“哎,我说你们几个,吃完了吧?
吃完赶紧挪窝,这地儿我们哥几个要了。”
警卫员的腰杆子瞬间就绷直了,那眼神跟刀子似的,手已经下意识地往腰上摸。
可刘玉堤的手轻轻在他胳膊上按了一下,摇了摇头。
将军一辈子见的场面多了,跟战场上的生死比起来,这几个小年轻的叫嚣,在他耳朵里跟蚊子叫差不多,犯不着。
可你退一步,人家就往前蹿两步。
看这边没反应,那几个人的胆子更大了,污言秽语开始往小姑娘身上招呼。
这就碰了底线了。
警卫员的火“腾”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子,但刘玉堤比他还快。
只见老将军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,发出了轻微的“啪”的一声。
整个饭馆的嘈杂,好像都被这一下给镇住了。
他缓缓站起身,个子不高,甚至有些瘦削,可那一瞬间,他身上冒出来的那股气,让整个屋子都冷了下来。
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场?
不是当官的威风,也不是有钱人的嚣张,那是在万米高空,一个人对着十几架敌机,把生死踩在脚底下磨出来的杀气。
他看着那几个青年,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像铁钉一样砸在地上:“是你们,让我让座?”
青年们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毛,但嘴上还硬撑着:“对,就是你!
怎么着?
赶紧的!”
刘玉堤的嘴角,居然扯出了一丝冷笑。
那是他在朝鲜上空,咬住F-86“佩刀”战斗机时才会有的表情。
他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,声音里已经没了温度:“让我让座?
你们,有资格吗?”
这话问的,就不是一张饭桌了。
不等那几个混混琢磨明白,警卫员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,指着他们的鼻子吼了出来:“都把眼珠子给我放亮点!
这位,是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,一级战斗英雄,刘玉堤!”
“一级战斗英雄”这六个字,比“空军司令”四个字的分量还重。
司令管的是兵,英雄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。
那几个青年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就没了,腿肚子当场就软了,想跑,可警卫员是什么身手?
三下五除二,全都给摁在了地上,跟拎小鸡崽子似的,直接送派出所去了。
看着那几个刚才还不可一世、现在瘫成一滩泥的背影,刘玉堤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。
他想起了几十年前,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。
那会儿别说让别人让座了,连活下去的资格,都得拿命去挣。
时间倒回到1938年,河北沧县。
15岁的刘玉堤还是个土八路,跟着部队在黄土岭打鬼子。
仗打得再凶,枪法练得再准,可有一种仗,他打不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。
那就是天上的仗。
日本人的飞机一来,呜呜地叫,防空警报一响,大家就得往洞里钻。
他亲眼看着战友被炸得血肉模糊,阵地被犁得跟月球表面一样。
那种憋屈,那种只能抬头挨打的无力感,像锥子一样天天扎着他的心。
他那时候就发誓,这辈子,说什么也得自己开上飞机,把天上的主动权抢回来!
机会说来就来。
延安要办航空学校,他第一个报了名。
可到了那儿一看,傻眼了。
哪有飞机?
就一堆木头疙瘩做的模型。
老师在上面讲,他们在下面听,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。
这叫什么飞行员?
连铁都没摸过。
真正的转机在东北。
抗战胜利后,部队在通化接收了日本关东军留下的一批破烂飞机,成立了“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”,也就是后来“东北老航校”的前身。
当刘玉堤第一次爬进那架日本“九九高练”教练机的座舱,手摸到冰凉的驾驶杆时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他觉得,这玩意儿比什么都亲。
从那以后,他就疯了。
别人一天飞几个小时,他恨不得吃住都在飞机上。
别人练基础动作,他偷偷练高难度的翻滚、俯冲。
他就是要把过去在地面上受的气,全在天上找补回来。
很快,朝鲜的天空,就成了他这头猛虎的猎场。
1951年,刘玉堤作为空三师七团一大队的大队长,带着他的队伍飞过了鸭绿江。
他们开的是苏联的米格-15,对手是美国当时最牛的F-86“佩刀”。
咱们的飞行员,平均飞行时间不到一百小时,很多都是刚从陆军转过来的,人家美国飞行员,很多都是二战飞了几千小时的老油条。
这仗怎么打?
用刘玉堤的话说,就是“空中拼刺刀”,技术不如人,就拿命来填。
第一次上天,他就碰上了硬茬。
无线电里传来地面指挥所的声音:前方发现美机32架!
而他们,只有一个大队。
硬冲上去,跟送死没区别。
刘玉堤的脑子转得飞快,他透过座舱盖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敌机,迅速判断出对方的队形。
他没从正面硬上,而是猛地一推机头,带着飞机从万米高空一个猛子扎了下去,像一把尖刀,直插对方编队的侧翼。
在巨大的过载下,他的脸都变形了,但他死死咬住一架F-84,稳稳地按下炮钮。
一串炮弹打出去,那架美国飞机当场就冒着黑烟,像个被砸烂的灯笼一样往下掉。
一击得手,他毫不恋战,立刻拉起飞机脱离,又钻进了云层。
就这一仗,他一个人干掉、干伤了4架敌机。
后来,他越打越疯,有过一个人单挑12架敌机的记录。
整个朝鲜战争,他打下来9架敌机,成了志愿军空军里响当当的王牌。
从战场上下来,刘玉堤靠着战功和能力,一步步走到了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的位置上。
他守护的,正是当年自己梦寐以求的那片和平的天空。
所以,再回到八十年代那家小饭馆。
当那几个青年听到“一级战斗英雄”时,他们可能根本不明白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。
他们不懂,眼前这个瘦弱的老人,曾经在缺氧和高速中与死神掰过多少次手腕。
他们更不懂,老人的平静,不是软弱,而是见惯了生死之后,对这种小场面的不屑一顾。
能让他真正动怒的,从来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挑衅,而是对弱者的欺凌。
因为他当兵打仗,豁出命去守护的,就是像那个小姑娘一样,能够安安稳稳坐在饭馆里吃一顿饭的普通人。
几十年后,刘玉堤将军的外孙陈浏,坐进了歼-20的座舱。
他眼前的屏幕上,清晰地显示着这片空域的每一个目标,那片天空,早就不一样了。
参考资料:
刘玉堤口述,刘飞保整理。
《百战将星刘玉堤》。
蓝天出版社,2008年。
《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史》。
解放军出版社,2009年。
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,《军事纪实》栏目相关纪录片。
此文章旨在倡导社会正能量,无低俗等不良引导。如涉及版权或者人物侵权问题,请及时联系我们
